2015年五一我和YX都是第一次去红砖美术馆，倒了三四趟地铁花了快两个小时才终于见到那扇透亮的玻璃大圆门。
红砖红砖，名副其实的哪儿哪儿都是砖。转悠到后院时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斯卡帕的墓园和基金会，这两位是否都是处女座呢我没查，但若不是强迫症又怎么会做到任何不起眼的角落都布满细节，简直可怕。
▲卡洛·斯卡帕 布莱恩墓园 2014.11.3
▲董豫赣 红砖美术馆 2015.5.2
这俩地方都有一份难以超越的执着，抱着一个东西死磕，死磕到死的那种。
不知道有没有人数过那座墓园里一共有多少条线脚，红砖里有多少种砖砌的花纹。曾经做设计作业时也常常喜欢在SU里贴砖，轻击一下鼠标墙面就有了图案。直到有一天老师对某个同学说你还是不要放这个砖墙大样图了，尺度完全不对。
匠人啊匠人，说到底还是手艺人。要亲自用手触摸，用脚丈量才好。
去墓园之前跟张sir聊天，他说墓园旁边住着个老太太，如果我们能遇见她可以跟她聊聊，她会帮我们打开祈祷室的门。行程比想象的顺利，早上从Venezia出发时还是雾蒙蒙的天，抵达San Vito后不久便放了晴。在Castel Franco转乘的巴士等了很久才来，上车后两个人忐忑地张望着窗外生怕会坐过站。司机多半是从后视镜里看出了我们的不安，微微扭头示意我们放心。
在斯卡帕的墓园里，生死变成一种信仰。它没有让人望而却步，也没有过于悲伤。墓园北侧与东侧的石墙向园内倾斜，显得平和内敛。我们去时，离墓园旁的绿柏小道还很远，就已经望见围墙里冒出的石墙和十一月正红的枫叶。没等走到墓园的正入口，就已迫不及待地从祈祷室入口潜入了这处静谧的场所。
▲紧邻田地的墓园围墙
从进入墓园的那一刻，“水”就默默引导着行走的路径。教堂入口处的水池将人引向平面扭转了45度的教堂内部。故去的人在这里接受祝福和祷告，逐层收缩的木架堆叠在祷告台的上空，使祈祷室的天窗向上延伸，天光被引向祷告台前的棺木。
▲引向祈祷室的水池与路径
祈祷室与夫妻墓周围的草地之间，有着70公分的高差，这高差将夫妻墓隐匿在草海之下，随着路径的转换时隐时现。斯卡帕去世之后，墓园主人将他也安葬在这里，灰白色的大理石墓碑与草海仅一墙之隔。
▲夫妻墓
▲卡洛·斯卡帕墓
路径的终点，是墓园最南端的冥想亭。从空中悬垂的箱体限制了人的视线高度。来访者只有静坐在此，方能正对沉寂的莲池、草地、拱桥一般的夫妻墓，以及墓园外远处的教堂钟楼。莲池的水沿着绿地与墙体之间的水渠流向夫妻墓前，生者与亡灵，在如此开阔的场景中发生对话。
▲冥想亭往南视角
▲墓园主入口正对的双圆图案
董豫赣在《从家具建筑到半宅半园》的序言中提到布莱恩墓园，对其深度刻画细部的做法表达了他的态度：“至少也要往前追问一步，斯卡帕原本想做成什么模样？否则连工艺停止的合适地方尚不清楚，那么对此所下的‘做过头’的无厘头判断，才真有些过头而变成无的之矢。”
而在他的清水会馆和红砖美术馆中，他也在对自己进行着类似的追问：“如果我不能找到某种像模像样的确切意旨，我甚至不知道是让砖跳场砖舞呢，还是让它唱支砖歌，抑或像路易·康一样，干脆让他讲个砖故事？”
▲红砖美术馆
基于这些追问，董豫赣对于砖的支配目标表达的很明确，砖要具备某些“家具”的属性，必与人的身体发生关系不可。
去红砖美术馆的那天，一直是艳阳高照。自穿越大厅的那一刻起，砖的坚毅和棱角就已经让人印象深刻。
▲转角
园子里有一对父母带着活蹦乱跳的儿女从湖边走开，还有一家人在宽阔的玻璃窗前歇息，小孩子趴在窗台上嬉戏。回程的时候我们跳上了一辆公交车，然而没走几步就被堵了个半死不活。前方有一辆反向的工程大车挤占了道路，不知情的我们在车上默默睡了半个小时。
展厅与园林之间通行的路径有多种选择，一层圆厅的角落可以直接通向后院，当然也可以逛完展览之后从二层曲折地步入北部园林。
▲天光与台阶
▲窗台
除了构筑和支撑的作用，砖还可坐可卧。在层层园景的变幻中，不下十种的砖家具丰富了景的层次和节奏。桌台、坐凳都与园林本身浑然一体，有人时是家具，无人时是园景。砖的模数在这美术馆中并不成为限制，无论开窗、门洞、围栏还是转角，都可以找到多种砌筑方式。
▲对座
▲ 树池边的凳
▲大台级
建筑师会雕琢细节，因为细节赋予建筑真实感。但细节永远不是目的，空间才是。光、路径、材质，包括细节，都是建筑师塑造空间的手段，而手段是否运用过度，决定了它是有助于空间表达，还是扰乱了空间主题。
▲美术馆的红砖绿蔓
▲墓园内的青石红枫
旅途的最终，我们还是没能遇见那个老太太。幸运的是，那天祈祷室的门一直开着，深秋的红枫明媚舒展。我们在美术馆里等到了春季午后的阳光，那时候，砖的轮廓被雕得愈发深刻，绿藤的影被拉的斜长。
音符
图文 / 卢汀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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